泡麵與狗

世界和平。

未完成的散文诗 · 终 · 远赴一场错觉


四月中下旬,气温回升,万物开始疯狂生长,春日似乎眨眼之间就只剩下了个尾巴,得益于经纪团队尚且存在的微弱人性,他终于从连轴转的各种正式场合里逃离出来。


此刻坐在前往海南的飞机上,听旁边的节目导演关照他这两日的拍摄安排和注意事项。综艺节目录制起来相对轻松一些,嘉宾也都是有过照面的相熟之人,这对于他赛后无休的两个月来说,基本算得上一次小型假日游玩。


舱门关闭,广播开始播放注意事项,他从包里摸出手机,沿着未读信息一条条回复过去,直到看到那行半月已过也未有回复的对话框,食指贴在手机侧沿摩挲着,思绪飘走的下一秒被空姐的提醒拉了回来,赶忙关了机。


导演讲完后续安排后,就取了笔记本忙碌起其他的工作,似也耳闻了他最近的魔鬼行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休息休息。他乐于接受,于是把戴着的渔夫帽拉低了一些,盖住了眼前的光,闭上双眼。航班起飞,身体在离地的那一瞬本能的肌肉紧绷,突然失重和高空飞行是他一直没能好好适应的事情,即使他可以用多么迅疾的速度滑过冰面,恐高依旧是个问题。


索契冬奥会结束,回国后队里给了一周的假期,因为紧接着便是世锦赛,所以给了最大限度的假日,然而因为冬奥赛程安排的比较拖沓,大家都在休假的第三天收到了集合通知,返队后他一直处于相对亢奋的状态,和平时赛后的颓废模样看着有些不同,连队友都开始议论他的魔怔,他自己却偷偷加大了陆地训练量。


在京仅仅集训了一周的时间,全队参赛队员和教练及后勤组动身前往加拿大,直飞蒙特利尔十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他有大半都在查询世锦赛的相关信息,在那些重叠的页面里翻找那个人的名字,剩下大半的时间里闭目养神,不断复盘着索契的那个弯道,被超越时的路线,以及那个在赛场上眼神凌厉,领奖时又笑意温柔的人。


几天后,五百米的FA,他如愿站在起跑线上,穿着蓝白战衣的安与他相隔一人,血液里沸腾着的兴奋劲儿涌向身体的每个角落,发令枪响,起跑,抢占身位,第二圈内道超越占据上风,终点前完成了一次重要的线路封堵,冲线,冠军如同探囊取物。


他记得自己在场边和队友拥抱庆祝,转身去寻他时才发现,终点线前,安已然在知道失去争夺希望的时候习惯性颓废完赛。没能和他一起站上领奖台,心里有些悻悻然,下场却见他没走,于是又带着一丝窃喜,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和他友好握手,目的应该达到了吧,这一次,安一定会记得他的名字,来自中国边疆华夏东极的男人。


广播声响起,航班即将抵达目的地,他睁开眼,意味不明的笑意落在眼尾,那个人在赛场上确实一向如此,冷静沉着,伺机而动,轻巧地放弃一次无意义地争夺,悠悠然转身取走当年的全能冠军,就像在那盏昏黄路灯下,短短一句话便定义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转身干脆离开的姿态,留他独自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历经每一场过往年月的回忆,去进行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剥离。


他将帽檐向上撑起一点,推开舷窗的遮阳板,从上空望下去,长长的南渡江穿行而过,没入辽阔的琼州海峡,日光清澈明朗,四季温暖如春,的确是个旅行宜居的好地方。那时他还不知道,在另一个国度,晚春和煦的暖风,早已穿越时差,掠过江海,带着深思熟虑后被称为错觉的爱,以及多年前去往西伯利亚的义无反顾的那个人,即将来到他的面前。


安在收到讯息的第二日,和妻子进行了一场彻夜长谈,又在送Jane上学的路上和小姑娘拉勾请假,然后他带着几身换洗衣物匆匆踏上这片广阔大地。落地机场后,按照防疫政策在酒店隔离,核酸每日两检,闲来无事便认真锻炼,其余时间就翻看些历届赛事,在漫长的半月时光后,终于重新来到国家队的集训基地,从前通行的身份证件已经交还,好在大门的管理员一眼认出他来,笑呵呵地给他放行。


更阑人静,路两旁小花园里的月季已悄然绽放,伴着淡淡幽香,提着行李箱一路行至三楼,沿着漆了新色的走廊直到尽头,然后深吸一口气,叩门。


节目录制完,就赶着搭了晚班机返程,抵达时已然月色沉沉,没想到还有守在机场的冰迷接机,签名拍照,一米八的男人此时正抱着怀里满满的花束还有可爱的毛绒玩具和冰迷们道别。因为第二天还有几个活动要参加,于是临时决定择个就近的酒店将就一晚,他把怀里的礼物放进车里,一边摸出手机开机,几秒后通知栏伴着连续地提示音,显示出一串讯息。


半月没有动静的对话框竟也赫然在列,他手指僵硬着点开,是一张照片,一只灰色的行李箱立在一扇门前,半个人影隐在一角,他怔住几秒,旋即扯了还在对比酒店便利性的经纪人,直接塞进车里,然后迅速上车,一句先回基地磕绊着重复了两遍。


安坐在行李箱上,垂着脑袋没想什么,照片发出去后,压在心上的某种东西消失了,队里还在休假中,公寓楼里四下无声,他低头看着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听到楼梯间里越来越近的飞奔而来的声响,他突然想起过去数年,每一次奋力拼搏后,总会有一个人,无关荣誉和利益,穿越人群纷扰和国籍界限,在洁白的冰面上无数次真诚得拥抱过自己。


一身暗色湖水蓝的运动休闲装,戴着深色渔夫帽,因为皮肤白净,露在外面的小臂和小腿,肌肉线条很是好看,他年轻的战士,穿过那日的匆匆一别和此刻浓浓夜色,从走廊另一端走来。


: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拿一个奖牌。


安看到对面的人露出一脸懵懵的样子,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礼盒,把里面的奖牌取出来拿给他看,他的确收到了一个奖牌。面前的人确实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原因,听到这句回答,立马为自己刚刚在楼下的心理建设生气,开门的动静在无声的夜里突兀地响,他推开门,烦躁地把帽子和口罩扔到地上,见自己站在屋外,又走过来质问他。


:你大老远飞回来,就为了取个平台认证?然后提着你的行李,悄无声息地离开?所以,这一次你给我多久时间来告别?


屋外的人没有接话,大概也需要一点时间来理解他的意思,几秒钟后把行李箱和背包放进玄关,转身关上门。身后又传来他的询问,却也泄漏了他的心事,声音里的脆弱几乎一览无余。


:再给我五分钟吗?别,你千万别说,我PTSD刚好没两天。你走吧,我这次不会挽留你的,只请你走的干脆一些,也仁慈一些,走前解了我的惑。


他从身后走近他,双手捏住安的肩头,他感觉到他垂下脑袋,将额头抵在自己脖颈往下的地方,气息隔着衣料熨在他肩胛骨中间的五环之上。


:真的只是错觉吗?如果只是错觉,那就让我再抱抱你吧,最后一次。


夜色搅着晚风从窗外涌进来,带起心头阵阵波澜,身后的人沉静地等待着,就算是盼他死刑,痛快一点,总好过凌迟。


安轻轻拍了拍肩头的手,转过身来,抬起他戴着的腕表,他看着他的手指顺着表盘拨动表冠,秒针,分针,时针开始以反方向转动。


短道速滑跑道每圈111.12米,运动员在场上以逆时针方向滑行,那么告别时再多五分钟有什么用,不如放肆点,就让时光倒流。


安抬头望向他,黑发掩着他皱着的眉头,目光里全是碎色的光,他伸手抚上他的眼尾,语气轻柔又坚定。


:或许这一次,我们可以从亲吻开始练习。


命运女神让他们在生命的初始学会了飞行的姿态,兜兜转转在异国的冰面相识,人生几经沉浮,名利伴着恶言加身,却依旧拥有赤诚之心。


时光不止,他们将永远是彼此未完成的散文诗。


后文


情绪冲动之下的产物,借由他们的视角,构造一个梦,谢谢各位小可爱看到这个小小世界,希望他们健康,开心,自由,一直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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