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处 · 五 · 也许年少初见
昨晚继欣赏装修,失眠认床,鬼片后遗症后,安第一次在这栋白色小楼里守住原则,在他下垂的眉眼巴巴的撒娇卖萌里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今天难得一见的早起,洗漱完旁边的房门还紧闭着,想了想决定不去叫醒他,泡了杯咖啡去了露台,坐在凉椅上给Jane回复语音。
初夏清晨,日光掩在云后,风动卷过枝叶阵阵,他回完留言,望着麦田发呆,冰美式见底,不远处传来小朋友讲话的声音。
南墙外有一片空地,一个约莫五六岁左右的小姑娘,穿着简单的短袖短裤,没戴头盔和护具,正在那里练轮滑,很明显是初学者的样子,重心高飘,抬着胳膊试图保持平衡。她身后跟着个稍大一点的男孩,水平也就稍好一点点,上半身摇摇晃晃,但脚下动作的连续性还不错。
大概是被路面上的小石头绊倒,小姑娘直直地摔趴到地上,连他站在二楼露台都能听到她惊呼的声音,男孩见她摔倒,急忙滑过去,弯腰去扶她。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没站起来,安便转身往回走,刚巧撞见从房里出来的人,没来得及解释,一把拉住人下楼去,扯得他一句早上好直接走音。
两人到的时候,小姑娘坐在地上,男孩正解着自己脚上轮滑鞋,看到突然出现的两人,马上伸出手臂挡在她身前,一脸稚气地和两人对峙,安却只觉得可爱,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问他们。
:我可以帮你们吗?
如果放在平时,他绝对不会轻易示弱,但她这下是真的摔狠了,小男孩只好放下胳膊,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安蹲下来,看了眼她膝盖的伤口,又伸手捏了捏,然后小臂一伸托着她腋下一使劲,把她整个人向上托起一点,然后回头望了眼身后的人,他明白安的意思,于是弯下腰轻声问道。
:除了膝盖还有哪里痛?
小姑娘抬起头来,小脸憋的通红,他和安有点惊讶,水泥地面坚硬又粗糙,都摔出血来了,她却没哭,只是抿着嘴巴,刘海被汗打湿乱七八糟地黏在额头上,她扶着安的前臂,撑着自己的重量,扭了扭脚腕,然后冲着两人笑了一下。
:没有了,谢谢。
安见她站好,便只虚扶着她左边手肘,又打量了一下,才看到两只手掌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小巧的下巴上也磕出了血,没有伤筋动骨,但还是要处理一下,于是抬头问他。
:大靖,家里有药吗?
他点点头,一把捞过还在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男孩,推着他往回走。
:走走走,这伤要赶紧擦药,你妹妹留了疤会伤心的,别用这眼神瞅我,我像坏人嘛,程奶奶认识不?我是她儿子的朋友。
小男孩听他这么说,心里的防备放下了一点,虽然不认识她儿子,但是程奶奶就住在自己家对面的,她做的红烧肉特别好吃,于是半跑着跟上他,还撅着嘴回了句她不是我妹妹。身后的安把小姑娘打横抱起,一手托着她的腿弯,一手环着她的后背,往回走的路上,他小心地掂量了一下怀里的人,比看起来还要瘦一些。
回到院子里,他让安把小姑娘直接抱进客厅,又让小男孩帮她把轮滑鞋脱下来,自己在储藏间取了药箱,手掌上的擦伤不算紧要,他便先用瓶装水冲膝盖伤口处的灰渣,安半蹲着拿纸巾擦拭顺流下来的血水,清理完拿了棉签蘸取碘伏,安伸手接过来,轻轻地往伤口上抹,直到给小姑娘的下巴上贴好创可贴,她都没怎么喊疼, 只是嘴唇紧紧抿着,一脸倔犟的神态不像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儿。
处理完伤口,小朋友们乖乖致谢,他让安收拾药箱,自己顶着没洗的脸送人,三人往院子里走,小女孩走在前,男孩子却一步三回头地扭脸看他,圆圆的眼睛转了好几圈,然后冲他小声地说道。
:我觉得你有点眼熟,有点像我在电视上见过的人,好像一个运动员。
:嚯,那肯定没我帅。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见半人高的小东西不以为然的模样,伸手把他的锅盖头使劲摆弄了一番,然后一大一小的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地出了门,斗嘴的声音一直持续到走远。
吃过晚饭,安盘腿坐在地毯上,怀里抱着平板研究购物网站,他洗了碗,坐到安身后的沙发上,把还沾着水渍的手往他领口里塞,安被冰得缩着脖子,斜着身子躲,他正进行到货比三家的重要时刻,这会儿实在是懒得理这个幼稚鬼。见没能招来回应,于是探着手捏住安的下巴,让他仰着脑袋往后靠,自己则低头去亲他,然后在安的咬牙切齿里,姿势别扭地逐渐加深。
结局是,他摸着被咬痛的嘴角,躺倒在沙发上可怜兮兮地盯着他的后脑勺,安偷笑着继续研究着护具,然后指着屏幕问他该选哪个区域。
:这东西送来,我们的假期都结束了,抽半天时间去门店买吧,你应该想当面送给她,对吧?
安有思考了一下才点头,关了购物网站,从矮几的竹盘里摸出颗圆滚滚的橙子剥开,递给他半颗。
:小朋友们好可爱,练得认真又,怎么说,那个小姑娘很坚强。
他捧着橙子没吃,听到安这么说,心里有一瞬间收紧,良久,憋出一句话。
:看起来和你女儿大小差不多,我有看到你教她轮滑的视频。
晚月当空,散发出皎洁的颜色,沉默着俯视人间,忘了是谁转台到的央五,这会儿正回放着一则关于他的节目,沙发上的那个人穿着国家队队服,正襟危坐的模样严肃板正,安听到他回答记者的问题。
:我依旧会选择继续坚持,已经踏上了四年之后的米兰冬奥会的路上,所以我也会全力以赴为祖国争光。
与它告别已三月有余,他的语气里已经寻觅不到一丝脆弱,每每讲到的都是对下一届抑或是更久远的展望,但安知道,所有抱憾都将向内生根于人生过往里,然后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猛地冒出来,戳破心脏。
:大靖,如果能回到过去,我是说只谈人生的另一部分的话,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异国拨来视频通话,安搭在膝盖上的无名指颤了一下,两人都没动,目光缠绕在一起似乎都在等待,直到铃声断掉又响起,他没忍住缓缓张口,在一室悠扬的曲调里,回答安。
:如果可以,想要比任何人更早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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