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麵與狗

世界和平。

无人知晓处 · 四 · 月光下的叹息


整理好行李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他正在厨房里洗番茄和小葱,虽然来早两日,但他没买什么食材,锅包肉今天是吃不到了,于是决定随便做点什么先填饱肚子,番茄炒蛋和阳春面最是简单。烧水备用,洗净的番茄开了十字,等会儿放进去烫皮,小葱切段,蒜苗切丁,又从冰箱里取了两颗鸡蛋磕进碗里打散。


安站在流理台边看了看,确定不需要自己后,便盘腿坐在小客厅里看电视,换了几个台,肥皂剧没什么意思,综艺节目语速太快也不适合,于是又转到国际台。一个人认真做饭,一个人认真看电视,门外铃声响了两回,安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穿好拖鞋,走出两步,又回首喊他。


:我去,还是你去?


他正剥着番茄皮,两手湿漉漉地捧着揭掉一半的鲜红果肉,安瞅了一眼,转身去了院里,推开门,来人是一位看着约莫六十左右的阿姨,手里捧着个竹筐笑脸盈盈的模样,见到他这张陌生脸孔明显愣了一下。


:是小靖的朋友?也是东北人吗?


程阿姨语速是有点快,安侧耳认真听着,盘算着是答俄罗斯好还是韩国好,嘴巴却快了一步,答出三个字,重复了两遍。


:阿,是。佳木斯,佳木斯。


番茄皮好容易剥完,他边擦手边准备往外走,却见安从院里进来,怀里抱着个竹筐,里面装着樱桃和草莓,沉甸甸地装了个满,放到流理台上的时候,顶上的两颗草莓咕噜噜滚下来,被他一手接住。


:一位阿姨,找小宋,这些都是她给的。

:那她人呢?

:走了。


安说着,顺势坐上高脚凳,把樱桃草莓山外层夹着的几片枝叶捡出来,嘴巴里还小声说了句好多。两个人估计是鸡同鸭讲了一番,却还能抱了礼物回来,他看了眼安,心里想的是,真该感谢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他把手里的两颗草莓洗干净,一颗塞进自己嘴里,一颗揪了绿叶盖头递到他嘴边,安两手捏着几片叶子,也没躲,一口吃掉。


:甜的,好吃。小宋是谁?


安说着,又捡了半捧樱桃去洗,被他抬了手肘挡下。


:面马上好了,先吃饭。我朋友,这房子就是他的。


锅里的水煮开三次,关了火,也没有手工面,只好找了现有的龙须挂面代替,从橱柜里翻出两口宽碗,炸好的葱油加上少许酱油做底,捞面过遍凉水,盛入碗里浇上面汤,撒上鲜嫩的蒜苗丁,大功告成。


两人没去饭厅,就坐在流理台边吃着有点迟的午饭,阳春面做的不算正宗,鸡蛋炒的有点过,他搅着面条看对面的人,好在得到个还不错的评价。吃完饭,安接手清洗的工作,炸葱油时衣服上溅到了几滴,他索性上楼冲个凉,换了身深色运动装,宽松短袖加抽绳运动中裤,居家必备。


从楼上下来,安也换了身衣服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怀里抱着半满的玻璃碗,草莓樱桃各半,晶莹剔透的水珠裹在上面,十分可口。电视里正放着脱口秀,各种梗自己都不一定很快理解,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懂,倒是痛快的笑声听起来像是跟上了节奏。


他取了两听汽水,并排坐进沙发里,安见他坐好,把手里的玻璃碗递过来,又接了可乐罐扣开,呲啦一声,小气泡交叠着炸响,脱口秀正讲到高潮,笑声不断。他挪了挪屁股,躺下去,捏了两颗樱桃扔进嘴里,伸着脑袋往安腿上蹭,一边还发出满足的声音。


:这才像个放假的样子嘛。


怀里的人抱着玻璃碗侧躺着,脑袋枕在他腿上,半湿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散开,偶尔有水渍聚合成一颗,顺着发丝滑落在他的裤子上,转瞬没入布料里。安见他扭着脖子调整姿势,于是从一旁拿了抱枕拍他的脑门,等到他乖乖枕着抱枕躺好,节目已经结束开始播放广告了,安拿起遥控器问他要看什么。


:随便看什么,挑你听的懂的。


他含着樱桃核说完,从怀里的玻璃碗里摸出颗草莓,仰着脑袋塞进安嘴里,中文水平完全被看轻,他没好气地赏了一枚白眼给他,又气不过顺势赠送了肘击一记。


郊边的夜色比起城市里要来得早些,这里没有不灭的灯火和昼伏夜出的灵魂,广阔天地之间有种静谧的美,远处有低低的虫鸣交叠着滚过等待收割的麦田,形成夏日特有的声浪,随风演奏着催眠序曲。他却怎么也睡不着,开了下午没喝的可乐,坐在露台的石沿上,圆月高悬,星河隐在夜幕里,喜欢的人与他一墙之隔,远处虫鸣几声,他捏起见底的可乐一饮而尽,转身走回屋内,敲门的手僵在身前,正好遇到端了水杯出来的安,他明显被吓了一跳,捧着水杯的手指都收紧了一瞬。


:怎么醒了?

:睡不着。


他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端着冷水壶倒水,又跟着安走到他房门前,还差点撞到他后背,安转身看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房间在左边。


:这个卧室我都没进去过,看下装修。


这个理由任谁听到都得说蹩脚,抢在安前面进去,又怕被扔出去,手脚并用的爬到床上盘腿坐好,下垂的眼尾睫毛耷拉着,瘪着嘴,模样可怜地瞅他。


:我睡不着,认床,认床你懂吗?


安托着水杯喝了两口,顺手放在门边的柜子上,走到床前抱着胳膊打量他,偏着脑袋,一边的眉峰翘起,是他思考的习惯动作,他盯着他,语气里是似有若无的宠溺。


:中文里,这个是不是叫做,得寸进尺?

:好吧,我勉强承认。


月光透过落地的百叶窗钻进房里,落在两人身上,安脖颈靠近下颌骨的位置有一颗指甲大小的胎记,在流转的光里随着他的呼吸忽明忽暗。他轻轻俯下身,嘴唇贴上那处胎记,安有一瞬的失神,然后屏气后仰着脑袋接受此刻的肌肤相亲,开始是似有若无的吻,后来是湿热的舔舐,然后逐渐变成啃咬。


安将双手插进他浓密的短发,目光涣散地落在百叶窗的缝隙里,寻到那盏圆满的月,圣洁的光将他们拥抱。他望着它,在心里虔诚的祷告,恍惚中却变成了一抹低不可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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